睡魔

──22岁那年，八神太一遇上了那只专属于他的金色精灵。

 

※

 

今年御台场的入冬时间比往年提早了。

 

虽然在阳光的照耀下让原本只有单位数字的体感温度稍微上升了几度，但相比起早几个月，冬日街道上的人流明显的变得稀少疏落了。

 

八神光身穿米白色的针织长褛，踩着前天才刚收到的皮制卡其色短靴，熟练的拐过了几个看上去差不多的岔口，正确无误的走上通往兄长公寓的那道窄长楼梯。

 

她空出了一直提着母亲特意为自家兄长准备的热汤的右手，按了按门铃。

 

没有回应。她浅浅的往半空呼了口雾气后，礼貌的敲门推开进入。

 

映入眼帘的，是如预想一样的满地乱七八糟的书籍与衣服的画面，她望了望伏首在书桌奋笔疾写着什么的自家兄长的背影：「哥哥！你的房子怎么和上次我来的时候也是一团糟的？连垃圾也不好好收拾！」

 

自从八神太一考上大学后，因为路程、课业与兼职的关系他便搬进了这套单人间房，只有在寒假或是家庭聚会时才会回到御台场的家。

 

「呃…这几天要赶论文和打工嘛，就没什么时间。」下意识的回话，半晌八神太一才有些惊讶的回头看着突然造访的妹妹：「啊，小光你怎么来了？」

 

八神光走到他的跟前，晃了晃手上的保温瓶：「妈妈说有点想念你了。」

 

「啊…抱歉，这阵子的确是忙得不可开交，我迟点就会回去的了。」随意的抓抓有些凌乱的褐发，他站了起来走到冰箱前：「要喝点什么吗？果汁？」

 

「都可以啊～」看着兄长为自己倒饮料的模样，八神光有些恍惚的将视线移到堆满着兄长课业与文具的书桌，在枱灯处挂着的迷你红色圣诞袜那微微膨胀的模样吸引了她的注意，

 

取下望望里面装着的物品后，再瞥了瞥枱上有些杂乱无章放在的盒子里的小对象：

 

「哥哥，你在玩圣诞倒数月历吗？」

 

她下意识的回首，对上的是兄长一脸不解的神情。

 

 

※

 

自从妹妹八神光童心未泯似的在11月下旬给他的书桌枱灯挂了那只从Amazon订购回来，只有一个巴掌大小但声称能吸引精灵送礼的迷你红色圣诞袜装饰后，怪事就接踵而至。

 

一开始他也不察觉有什么怪异之处，从被小光挂到书桌旁后，袜子一直都很安分守己只发挥着它作为节日装饰品的功能，为太一那间沉闷单调的单人套房增加一点微弱的圣诞气氛。

 

直到上星期御台场正式步入普天同庆祝贺圣诞的12月为止。

 

最初他也是没有任何察觉，直到某日小光到访他家时一句无心的发言才引起他的注意。

 

「哥哥，你在玩圣诞倒数月历吗？」

 

「什么？」

 

「啊？不是吗？」和他拥有相同发色的少女在他回答后似乎有些困惑：「我看你书桌上那么多零碎小件的礼物还以为你在玩圣诞倒数月历，每天把礼物放到袜子里再拆开呢。」

 

圣诞倒数月历（Advent Calendar），是西方很流行的一个庆祝冬日圣诞的方式，一个礼盒中包含了可以带来惊喜的24个小格，在12月份的每天打开一小格去倒数圣诞节的来临，让对节日的欢乐期盼与幸福气氛充斥着平凡的每一天。

 

如果无法准备24个小格的礼盒的话，用其他容器如圣诞袜子去装着24天每天不同礼物然后接收和拆开也是可以的。

 

「真是的，还让我以为哥哥你终于变回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正常地期待圣诞节的来临，而不是整天埋头毕业论文。」八神光看着一脸呆滞的兄长，叹气。

 

自从八神太一踏入大四学年后暂停了所有课余活动专心准备毕业论文后，他就像是一个失去活力的老头子一样每天只会穿梭于大学与打工的地方，就算是周末也完全没有约昔日朋友外出消遣的念头。

 

「什么鬼啊？那些东西不是小光你给我准备的吗？」

 

闻言，八神光微微黑线，内心忍不住嘀咕自家哥哥自己也是个考生呢，怎会有这些时间天天上来弄这些呢。

 

转念间，她想起了当日在Amazon上看到的那个货物的描述，瞇起眼睛轻轻的笑了笑：「我说，哥哥你是不是摊上了什么奇妙的东西啊？」

 

 

※

 

自从那天察觉到那妙不可言的怪象后，八神太一就暗地记录着每天那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自己书桌的东西：

 

12月9日──在袜底摸出一枚印有清水寺樱花盛开美景的邮票，发行的1988年是他出生的年份。

 

12月10日──Lawson新出品的蛋黄酱味脆脆零食拿在手上后随即发出沙沙声响。

 

12月11日──袜子装着的是获得大学足球社队友一致好评的Nike全方位护腕。

 

12月12日──淡黄色的银杏叶蜜蜡小书夹倔强的别在红色的圣诞袜上。

 

12月13日──一双崭新的AirPods表面透亮着陶瓷般的光泽，微微调整放入耳窝的角度，他闭上眼静静的倾听着那首从高中时他就喜欢得不得了的情歌。

 

12月14日──复古风格的墨水钢笔静静的躺在袜里，上面刻着的漂亮花纹让他爱不释手。

 

12月15日──是他在杂志上看到的Laifuu那个由黑金构成，深邃却不失时尚，适合职场新鲜人的领带夹。

 

12月16日──那枝他刚好用完却忘了补货的消除疲劳眼药水恰好的拯救了他通宵赶工而红筋暴现的褐眸。

 

12月17日──那张烫金的庆祝东京铁塔50周年的纪念IC卡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着，他飞快的刷过地下铁的闸门，狂奔向兼职的柏青哥店。

 

12月18日──手握着那张Grill满天星的总店的招待卷，他抄起手机打算约自家妹妹一起去品尝这间以蛋包饭闻名东京的洋食店。

 

12月19日──轻轻的拿出那几片浅蓝色带点金属珍珠色的结他拨片，他放到灯光下细细的欣赏那眩光的彩虹色彩。

 

12月20日──那印有巴黎名胜的便利贴上写着些他看不懂的文字，写得非常潦草但似乎是法语？

 

12月21日──手心传来那把他心仪很久想用在露营的瑞士军刀的金属冷感，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掌心。

 

12月22日──望着那绣着金橘色丝线的出云大社的结缘御守，内心不禁产生一阵难以形容的悸动。

 

 12月23日──有些意外的看到那张5000日圆纸币，樋口一叶毫不造作的被揉成一团塞到细小的袜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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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那张5000日圆究竟是什么意思啊，直接送钱也太过敷衍了吧。」

 

一想到那张5000日圆大概是神秘的圣诞老人在给思考该送什么给自己时不幸想到大脑当机，最终投降似的只能自暴自弃的把纸币塞进袜子里，他就禁不住的失笑起来。

 

每天要为自己准备一份小礼物真的辛苦对方了。虽然并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对象，但似乎每样都是他日常上课或是兼职打工时需要用到又或是想要的东西。

 

而且因为自己的日程很紧凑，有时打工太晚回家就倒头就直接昏睡在床上，很常会忘记收拆礼物的仪式。估计是习惯了太一这种生活模式，神秘人会很用心的在他忘了收礼物的翌日帮他取出昨天的礼物，好好的安置后才放入当日的礼物。

 

望着快要迈向数字12的时针， 不知道明天会收到怎么样的礼物呢？

 

他轻轻的勾起嘴角，闭上眼睛倏地有些期待了。

 

 

※

 

就在平安夜那晚，在那条熟悉不过、人来人往的商店街中，八神太一独自伫立在Francfranc的橱窗外，百无聊赖的研究着那些琳琅满目专用于圣诞节布置装饰的雪花、小雪人和驯鹿挂饰。

 

望向店内那挂在圣诞树上五颜六色的彩灯，在翠绿的松叶间如小星星一样闪亮发光，树顶装插着的是一颗漂亮的大五角星，耀眼的金色外壳，中间用着银丝绣着复杂的网状花纹，两旁沿下的金红色流苏让他一瞬间的想到了传说中的命运红线。

 

左手的小指下意识的动了动，顺势往左侧看去，身旁的位置空无一人。

 

内心的空虚焦躁感却瞬间汹涌而出，他有些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一个大男人在装什么忧郁呢，不过是个Lonely Christmas罢了。

 

又不是人生的第一次，惆怅个鬼啊，过了这几天后就会回复平日一样的了。所以没关系的。

 

望了望自己的倒影，说起来，今天小袜子中一直没有出现礼物呢。

 

稍微将视线从橱窗内那华丽的圣诞树处移到自己的腕表上，十一点差一刻，快到圣诞节了，恐怕那个神秘的圣诞老人是不会出现的了。

 

想起了过去二十三天那些被神秘兮兮的塞到在那只迷你红色圣诞袜中的每一份礼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每份都是细小的体积，但的的确确每份都是他这段日子里想拥有或有特别意思的东西。

 

啊，除了那张5000日圆的纸币外。八神太一翻了个白眼，补充的想着。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亲眼见见那个神秘的圣诞老人呢，虽然对方似乎在最后的圣诞倒数月历活动掉了链子，没来得及送他最后一份礼物，但他还是想当面亲口感谢对方这段日子以来为他带来的欢乐。

 

十一点四十八分。

 

他站在白雪街道里，任凭身边熙来攘往的人潮如何与他擦肩而过也没有迈步离开的打算，偶然往地上看去，一个掉到地上的小小装饰品吸引了他的视线，那是一只手工精致的小天使，金发碧眼背后长着雪白无瑕的翅膀，手拿着小提琴笑得一脸温柔。

 

「小妹妹，你掉了这个啊。」

 

粗略估算雪地上的细小脚印大约是小天使的主人留下的，太一没想太多就追了上去。

 

「哇！这个天使我最喜欢的了！谢谢哥哥！」

 

「不客气，你妈妈都在等你了，快走吧。」

 

在蹲下身把小天使的吊饰重新交到小妹妹的手上及回谢她的母亲的感激后，太一重新站起了身子，转身再次走向店铺准备也买点什么随便布置一下那个寂静的单人套房。

 

十一点五十四分。

 

指尖轻轻按在有微弱镜面功能的橱窗玻璃上，除了自己那被寒霜冻得有点通红的脸庞外，太一有些讶异的凝视着那瞬间凭空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一团小云雾。

 

就如是动画中的那些精灵现身一样，那团小云雾在抖动了数秒后便慑手惮脚的飘到他的背包旁，然后一个小小的金色脑袋缓缓的探了出来。在左右张望观察到身边并没有其他人看到自己后，他安心的把自己小小的手也伸了出来，并且消去隐身用云团。

 

那是一只只有掌心大小，身穿圣诞老人服饰、戴着红色圣诞帽子和背着圣诞包裹的金发小精灵。太一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只差下巴没有掉到地上。

 

金发碧眼，小精灵的长相出乎意料的与刚才的天使吊饰非常相似，只是眼前的他的表情更为生动活现，而且穿戴服饰也不尽相同。

 

「──」似乎在不满太一把小袜子别到背包上然后外出的行为，小精灵一脸不满的皱眉抿嘴，嘴唇张张合合的不知道在说着。

 

在察觉到时钟的分针快要跑到正点后，小精灵有些焦躁的从身后那个重甸甸的礼物包袱中掏出他为他准备的最后一份礼物──日前他曾经许愿想在家里寻回的那个小学时期就一直被他呵护备至当成宝物的蓝色护目镜。

 

他看着自己的护目镜在离开那个礼物包袱后就像缩小魔法被解除一样似的开始变大回复原本的大小，碍于体型的差距，那只手脚短小的金发小精灵有懊恼的望着比自己大上好几十倍的护目镜，狠瞪了太一的后脑勺一下后认命似的吃力地拖着那庞然大物一点点走近那只盛载着这二十三天来他对他的祝福美意的红色圣诞袜。

 

十一点五十八分。

 

「不好意思！」就在小精灵冷着一张姣好的脸快要将那明显装不下袜子的护目镜随便扣到他的身上当自己完成任务时，太一的肩膀倏地被旁边路过的人无意的撞了一下，由于力度不小他也向前踏了好一大步才能稳着身子。

 

然而站在他背包上还拖着巨物的小精灵就没这样幸运了，由于身体细小，他几乎是在那一下碰撞发生后就被立即撞飞到半空，本来对于他来说要在空中避开且毫无损伤的落地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考虑到手上那个麻烦易碎的护目镜，他只好在空中翻了个身，和那件可恨的礼物一起掉落到软绵绵的白雪上。

 

「！小心！你没事吧？」在看到那个金色的小身影与自己的护目镜双双堕地后，太一立马蹲下身把他们从雪地中挖出来。

 

「──Idiote.」在将小精灵捧在手心上，细细的替他拨去发端的飘雪后，这次太一清楚的听到他的话语了。不过他说的好像是法语，而且脾气看起来还不是太好似乎在骂人？

 

「──」察觉到太一原来是能够看到自己的身影，小精灵仰首一脸不悦的怒视着太一，小手指了指太一又点了点护目镜。

 

「呃，不好意思啊，我听不懂法语呢…」太一望着对方那明显渗透着西方人特色的漂亮脸蛋，想了想觉得或许对方也是听不懂日语的，把心一横的试着开口：「Sorry, I don’t get your meaning in French. Can you speak English?」

 

那双湛蓝的眸子微微睁大，像是在思考着该说些什么的眨了眨，然后在远处传来庆贺圣诞来临的零时钟声让他有些无可奈何的下定决心用日语开口：「我是说，这是圣诞前送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希望你喜欢。」

 

然后在那温厚暖和的褐眸的注视下，小精灵脸色微红的偏开视线，蚊蚋般的小声续道：「还有，圣诞快乐，太一。」

 

 

※

 

──22岁那年，在那个瑞雪纷飞的冬日里，八神太一迎来了他生命中那个专属他的金色小确幸。

 

从此以后他那间单人套房里总是洋溢着冬日的暖意。

 

 

─END.

 

后记:

祝大家平安夜快乐~

希望大家会觉得这篇是糖^_^

小精灵真的很可爱啊~

然后就是写着的时候觉得很甜，但在重读却不自觉的看到了不小心埋下的刀，不过我想大概就只有我才看得懂？我是不会说出来的wwww 

看不到真的没关系的哈哈，因为我真的把情节都删了收藏在设定内😂